前两天看了一本生命科学的普及书,系统的补充了一下生命科学的知识,可谓感触良多。这本书的名字叫《加工生命———神奇的基因工程》(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3月第1版)。显然,我们说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主要是针对基因工程(也叫遗传工程)而言的。该书从发现基因的历程出发,先介绍了基因工作的机理,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介绍科学家怎样给基因动手术———基因工程,再依序从转基因植物的突破、动物的再造、创造新的蛋白质和基因技术与分子医学四个方面介绍基因工程的应用,最后过渡到基因工程与社会的关系以及对基因工程的反思。不论从体系的安排还是内容的陈述而言,这本书都是不错的。
但就我个人而言,这本书里更吸引我注意的倒不是基因技术的本身,而是基因发现的历程和基因工程对人类的影响。
在“发现基因的历程”一章里,作者详细地阐述了各种思想的产生、发展和归宿,其中特别引起我兴趣的是这些思想的此消彼长表现出来的不同思维方式的碰撞。成功的达尔文和被埋没的孟德尔就是一个很有趣的案例。当达尔文从综合的角度提出自然选择是生物进化的方式时,孟德尔正在从分析的角度试图解开生命演进的谜团,而且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是由于当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生物进化方式的争论上,加上逐渐取得成功的达尔文在生物演进的具体方式上持渐进的观点,使得孟德尔的结论成为一种特例而不为人所注意。在研究方法上,孟德尔一开始就是明智的,他没有直接去研究复杂的东西,而是选择了自花授粉且性状明显的豌豆做实验———这样即可以容易地人为控制实验条件,又能清晰地看到结果。在科学研究中,通过控制实验条件,先找出特例,得到一些基本结论,再向复杂的过程前进,这是非常重要而有效的方法。达尔文的成功其实也要归功于他对大量支持自然选择的事实的观测和记录,但因为物种演进的渐变性就认为遗传性状的传递也是渐变的,这就是他的失误了———打个比方,如果因为社会演进的渐变性,就认为个人或家庭的变迁也是渐变的,这无疑是不对的。而这种失误显然大大阻碍了孟德尔超前思想的传播,事实上,遗传工程因此停顿了三十年。
关于DNA是否遗传物质的争论也很耐人寻味。发现DNA分子的米歇尔虽然极力反对DNA是遗传物质,但他认为遗传是一种信息,是存储在蛋白质上的化学密码,是一种类似字母构成单词再构成句子的语言;另一方面,同时代的赫特维希则提出了核素(DNA)是遗传物质的观点,然而当时他也无足够的证据。那么,到底谁更正确呢?这有点象提及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时问,到底谁战在哲学的前沿?其实,在开创性的事业上,所有的人面对的都是一片未知的领域,只能根据自身经验对零碎的实验结果进行逻辑推断和大胆猜测,这种时候,我们需要的正是多种思路和多种方法的加入,谁对谁错并不要紧,关键是它们都对科学的发展作出了贡献。米歇尔虽然在什么是遗传物质上错了,但他关于遗传是一种密码的认识,仍然是极深的洞见,后来发展起来的遗传学理论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
我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基因工程对人类的影响。整体的感觉是基因工程是人类对遗传机制的碎化,就像人们当初冲破中世纪对人体本身的认识束缚,知道了人体可解剖一样,现在知道了控制个人性状表达的内核DNA也是可以加工的。正在大家欢欣鼓舞时,许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将操掌的是一种具有类似核弹威力的东西,不论是基因工程可能引起的对整个食物链的草率改变(或者说就是破坏),还是基因优化带来的新的基因歧视问题,以及克隆人引发的新的伦理问题,还有可能引发的使用杀伤力甚至超过核武器的新型生物武器战争,无不是人类将要谨慎面对的。科学一开始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没有人类自身的文明与反思的紧紧跟随,新科学所带来的可能是一场难以预料的大悲剧。所幸我们已经经历了核武器和农药给我们带来的威胁,相信在面对基因工程上,人类将会更加谨慎明智。
最后要提一下的是,《加工生命———神奇的基因工程》一书也存在专业性过强的问题。在碱基对构成DNA,DNA构成染色体,再由染色体构成细胞核的框架中,前面的描述有点次序颠倒,而后面的描述则基本没有详细的插图说明,让人看得费劲,加上在激素是不是蛋白质以及蛋白质是如何影响生命性状方面一笔带过,使得非专业的读者很难自然地建立起清晰的图景。